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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)
睡著了,但又醒過來了。如此反反覆覆好幾次了,卻還是無法休息。
狩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,就是沒辦法好好睡著……部分原因,是歸於這不同於妖界的人間吧。
許多事情、東西、景色都和以往所知道的大大不同,讓自己的腦袋一時之間無法適應。
舉例來說吧,在妖界是沒有「白天」與「黑夜」之分,只有永遠的暗沉;
妖界也沒有四季,存在於此空間的不變的冬天……第一次的到來,真的有了不小的衝擊。
稍微將身上的衣服拉緊了些,確保四周不會有人認出自己是隻妖後,
狩屋放心地走至霧野身旁,坐了下來。
霧野的雙眼正專注盯著前方一無止境的荒漠,
蔚藍的瞳映著滾滾砂石,不斷隨風飄散又再聚集、分散。
或許是太專注了,他並沒注意到身邊多了個人。直到狩屋伸出食指,戳了戳他的臉頰——
「霧野君、霧野君!」些微冰冷的觸感讓霧野忍不住打了冷顫,猛的驚醒。
意識到自己的表現有些失態了,他連忙裝出鎮定的模樣,思考該如何回話。
霧野承認,剛剛自己是稍微分心、腦袋放空了幾秒,卻因為旁邊人兒的觸摸而被徹底的驚醒。
明明是不會對他動情的、只是想幫助他……
為何目光在接觸到那黃瞳時,會莫名的灼熱著?
就算狩屋是個美人好了,自己是相當明白,
不能對他動情的。
不然,會因此傷害到他的。
「噗!在想什麼啊?霧野君?難不成剛剛是在發呆?」
露出一抹壞笑調侃霧野,霧野有些尷尬地搔搔臉頰,沒想到會被這人看穿了。
然後,狩屋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了。他開始看向了霧野,不發一語,神情盡是複雜。
感到奇怪而露出不解的表情,霧野納悶著剛剛是發生了什麼事嗎?
為何要露出這樣的表情?
「……霧野君,什麼也沒有。不用看了啦!」
不習慣這樣被一個人盯著看,情急之下只好撒了個謊來解決這窘況。
其實,並不是沒事啊!狩屋自己很明白,現在不是悠閒坐在這的時候,該是回妖界的時候了……
通往兩界的「門」,並不是隨時隨地都開啟的。
若是在此地繼續逗留,可能永遠都回不去了;但此時心中還掛念著一件事情:
如果就這樣回去了,那麼自己在霧野君的心中,是否會像一陣風般,
平淡無奇的消失了?
按常理來說應該會吧?
畢竟自己又不是多重要的人,只是他順手救起的人,沒有多大意義。
然而不知為何,想著這些就讓心很不安……許久未有的不安,
就像是害怕失去最重要的人一樣,充滿難過與焦躁。
「霧野……君,假如有一天,我消失在這世上……你會記得我嗎?」
輕啟水嫩的唇,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問完這問題。
狩屋頓時覺得自己真是笨極了,哪有初次見面的人會問這種問題呢?
霧野君一定也因為這怪問題很頭痛吧?
於此,他燒燙的臉蛋羞愧低下,試圖說服自己待會無論霧野說了什麼都不要聽,
反正尷尬或難堪一下子就會過了……最糟的情況,大不了被霧野當成瘋孩子,沒什麼大不了的!
對!真的不需要為這種事情難過的!
「……你就想問這個?」霧野內心的擔憂,瞬間被一股強大的笑意蓋過。
看著狩屋不願面對自己以及待會可能會說的話,他很自然地輕笑起來。
原本以為這孩子是想說些嚴肅的話題,沒想到會是這麼單純的願望……和他給人的第一印象完全不同呢。
真沒想到,有這樣落差感的人會如此可愛。
「你、你別笑啦!我只不過是想到霧野君是個傻瓜,需要人照顧罷了!」
還是不願看向對方,狩屋鼓著腮幫子低聲抱怨,為何剛剛要提出那種問題來讓自己被取笑?明明已經自我催眠了,還是會在意啊——
「會記得你的!我絕對會記得狩屋的!因為狩屋對我而言很重要嘛!」
霧野邊笑邊向狩屋伸出了手,順勢輕撫狩屋那頭漂亮的藍綠色長髮,眼神中充滿溫暖與真誠。充滿真心且有力的話語讓狩屋一瞬間放鬆不少,心中的憂慮消去了不少。
「說過只是擔心你這傻瓜罷了……才不覺得你重要。」
嘴上雖然抗議,卻沒做任何動作來阻止霧野此刻對自己的溫柔。
霧野撫摸的力道相當輕柔,就像是對待珍寶似的,相當謹慎且小心的動作。
很舒服也很讓人放心的舉動……雖然只是個小動作,卻讓人很喜歡。
真是太好了……霧野君肯這樣說。
就算未來會改變,只要他曾對我這樣說,那就夠了。
這樣,至少狩屋正樹在霧野蘭丸的心中是有地位的。
那夜過了以後,霧野的軍隊便馬不停蹄地趕著回京城。
途中為了解解悶,士兵們都起了唱歌的興致。有的唱起了京城最有名的曲調,
還有人佯裝自己是名樂師,手舞足蹈地吆喝眾人一同高歌。
「呵,還真有興致!回京城後記得好好休息了!」
無奈笑著對眾士兵下達最後一道命令,同時回頭看看狩屋……
果然還在因為昨天的對話生氣。那嘟著嘴的模樣,就像貓一樣可愛。
忍下心中的笑意,霧野開始認真思考一件事情。
如果只是因為狩屋可愛,而想欺負他,那麼那時的感覺就是「誤會」了。
一時的誤會,只需要一點時間就能平復了。
那這樣,讓無家可歸的狩屋住進宅邸……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了。
狩屋失去親人已經夠可憐了,得好好幫助他,不然就不像個男人了!
「回來了?這次怎麼這麼久?」
思及此,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。霧野欣喜地從馬上下來,握住來者的手,輕聲道歉:
「抱歉……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,讓你等這麼久,抱歉了。」
來者是個有一頭波浪狀棕髮的少年,溫柔的聲音和舉止讓人一看就舒心,自然而然地相信了他。
他是神童拓人,是京城第一的樂師,也是霧野都尉……唯一的伴侶。
站在遠處看著互動親密的兩人,那道藍綠色的瘦小身影不甘地拉緊身上斗篷,狠狠咬下了唇。
好難受、好悶、好討厭的心情……
為何霧野君不對我這樣?
為何那人會出現?
為什麼,明明你就在我的眼前,胸口的痛卻無法停止?
「霧野……君。」呼喊那名字的同時,斗大淚珠順著臉頰滑落。
總算明白了什麼。
原來,這份讓人痛苦的感情就是「愛」。
想愛更多,也想被疼惜更多……
即使對方眼中沒有你,還是無法停止這種痛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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